【执离】往晦必明 二
#师爷明x捕头离，朝代背景架空，职官设定多半扯淡，有明清痕迹，如想了解，请以官方正史为准
#前文链接：第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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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“府上刑名师爷”几个字一出，广和居门口围着的人四散归座。
刑名师爷管的差事太多，不止审理案件，官员履历、丁忧、告病、病故诸事，寻常乡饮、诰封、荫袭、考试、义学诸请，乡绅、僧道、书役、兵卒、更夫诸人，他都管得，比管钱的钱谷师爷还不好惹。
惹不得，惹不得，谁敢看这位师爷的热闹，来日在公堂之上，刑名事务之内，吃不了兜着走。
慕容黎扫了一眼瞬间空荡的门口，平静说道：“如此说来，此人抓不得。”
萧然没反应过来，心直口快，问道：“今早训话不是还说法外无恩？”
方夜咳嗽两声，把萧然拉到一旁。
这位是府衙刑名师爷，等同半个瑶光府的法，以法治法，两相抵消，还抓个什么劲儿，况且如师爷自己所说，他只是醉酒，并未闹事，抓无可抓。
二人不知还有一个缘由，慕容黎开口补充：“方夜适才说这人无状，其实不然，这人大大有状。萧然，你不是素来喜好看各府诉状，这个就是我朝名状——翁明先生。状师入狱，岂不可笑。”
萧然当场愣住，惊讶地看着执明。
莫澜结结巴巴地问：“大人认得他？”
坊间那句广为流传的顺口溜里，除了铁笔仲、君子公、齐把总、慕容红外，还有第五人。
前四人各属四府，天权府位列名府，当然有著名的人物，便是那传闻以辩论律法见长，用三寸不烂之舌将对手驳得哑口无言的铁嘴翁。
天权府有天险阻隔，外人难入，唯独知道铁嘴翁的翁说的是姓氏，不是年纪。这铁嘴翁近一年来销声匿迹，不常替人诉讼，渐渐从顺口溜中隐去，但公门中人对这个名字依然熟悉。
“我不认得，只是推测得。他张嘴便说与巡检司有差事之亲，颇通律例，辩口利辞。细细想来，翁府台自天权至瑶光赴任，身边总要带着师爷，此人单名一个明，与铁嘴翁同名，虽则天权府不乏人才，胜任刑名师爷者众多，但说不定此明即彼明，我便大胆推测。”
莫澜拱手道：“慕容大人聪慧过人，佩服佩服。”
慕容黎是总捕头，品秩不高，旁人多直呼官职，莫澜以大人称之，可见是有尊重之心。
慕容黎颔首。
“执师爷既然只是醉酒，劳烦莫先生早些带他回衙署休息，免去闹事之忧。过两日翁府台便上任，到时两位案牍劳形，公事繁忙，还请注意身体，莫要贪杯。”
“这个自然。”
莫澜把执明从地上捞起来，低声叫道：“少爷，少爷。”
他声音极低，只有功夫上乘如慕容黎者才听到了这两声少爷。
慕容黎脸上隐隐有好奇之色，一位师爷把另一位师爷叫做少爷？
执明有些强身健体的内家功夫，是以从二楼掉下来毫发无伤，只擦破了衣服边角，他酒醉得沉，像是入了梦。
莫澜正要叫广和居的伙计来帮忙。
“莫先生且慢。”
慕容黎吩咐道：“方夜，萧然，你们送二位师爷回去吧。”
方夜和萧然领命，一左一右架起执明。
莫澜躬身道谢：“多谢慕容大人，有劳两位巡检。”
府衙离广和居不远，方夜和萧然驾着执明，莫澜疾步跟着，走了片刻，便看到府衙门口一排大红灯笼，石狮上系着红花。
新任知府翁彤日前刚抵府衙，待正月十七落灯，结了上元假，正月十八即上任，需从仪门进衙，由礼官迎入，正式就职，是故典吏早早开始布置。
莫澜到大门前叩响门环。
“小胖！”
大门缓缓打开，吱呀作响，一人在中衣外随便披了件黑色常服，揉着眼睛，似是被惊醒，含糊不清道：“莫澜，你怎么与少爷回得这么晚，我险些瞒不住……”
莫澜咳嗽两声，摇醒来人。
“这是巡检司方夜萧然两位巡检。”
“这是书启师爷小胖。”
方夜和萧然愣了一瞬，书启师爷职责在书写信函，起草文书，担任者必是饱读诗书之辈，可……这位师爷的名字却有些难登大雅之堂。
翁知府幕下三位师爷，真是各有趣味，各有趣味。
方夜和萧然如是想。
“小胖先生好。”
小胖应了一声，“有劳了，我与莫澜把少……师爷扛进去就好，两位请回吧，当值辛苦，早些歇息。”
方夜和萧然道别莫澜与小胖，走回广和居。
萧然喜不自胜，跳着走了两步。
“原来那位师爷就是铁嘴翁先生！”
方夜横了一眼。
“一个状师改行当了师爷，做个不恰当的比方，好比一个山贼当了将军，一个小偷做了捕头。须知许多状师在官府眼中是讼棍一流，有些知府知县履新，还要先发一道遏制讼师的政令。”
“铁嘴翁明名气那么大，这等人才改行做师爷，哪一府不想请他。”
“我看你啊，不要做巡检了，去做典吏，负责文书吧，学上数年，去做个师爷。”
“不去。”
“你不是爱看诉状？”
“那是存着看戏的心，就跟看话本似的。”
“你啊，还以为你有多好学。”
萧然气鼓鼓，转了话头，说回执明：“不过，这位师爷到底是叫翁明，还是执明啊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人想改就改了吧。执是天权府大姓，翁是新任府台老爷的姓，无论姓哪个，都是好姓氏。”
“好好的翁明，怎的改作执明呢。翁明名气多大，四年前，就是他十七岁时，仗剑出天权，游历四方，在天璇府路遇孤女将被恶少强占，出手相救，当街拦了陵老府台告状，与那时还未任知府的陵小府台联手把那恶少告得倾家荡产，事了拂衣去。待到天玑府，在赌坊游乐，与蹇家公子查出当地知府贪墨证据，堂堂地方大员，被革职查办，永不叙用……”
“……之后由天玑府转天枢府，又在天枢书院和日后的孟府台幕僚仲师爷辩论，辩了三天三夜分不出高下，辩成知交好友，一支铁笔，一张铁嘴，让天下讼师谈之色变。是吧？”
“你怎么抢我的话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你可别再说他的事迹了，我先前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回，倒背如流。不管这位师爷是叫翁明，执明，还是叫翁灭，执灭，以后就是咱们瑶光府的师爷了，有的是打交道的时候。”
“什么明明灭灭的，还说我不好学，我看你的四书五经都白读了。不过，执明这名字也不错，还能嵌在诗句里调戏咱们小公子。”
“你们说什么呢？”
两人没留心一路聊下来，不知不觉回到广和居门口。子时已过，慕容黎留了二三巡检夜巡，把其余诸人放归家中，立在原地等候，见他们谈兴正浓，出声询问。
萧然正好说到调戏小公子，吓得噤声。
方夜将萧然那通对执明铺天盖地的吹嘘复述一遍，学得有模有样。
慕容黎笑道：“你们啊，横竖不过一位刑名师爷，叽喳半天，想这么多。”
方夜道：“我们是为小公子着想。公子是总捕头，刑名师爷掌巡查防范、整顿风俗、宣施教化，公子来日与执先生定有数番来往，只盼公子不要记着执先生酒后失态，一拳打过去，伤了同事和气。”
没有同僚在场，方夜和萧然叫回了慕容府中的称呼。
萧然应道：“不错不错，我看那执先生不过酒后失态，说不定酒醒后就会登门致歉，公子到时可万万别伤和气。”
“行了行了，回府吧，今夜平安无事，明日换班，可以好好休息。
“公子安心，瑶光府前有咱们老爷，后有这位在天权官声不错的府台老爷，清平这么多年了，今年依然安宁。”
“对对对，今夜无事，只有个不慎落水的家伙，我叫人捞了上来。看他冻得直哆嗦，送去了医馆。”
“可不是嘛，初春掉水，比掉楼厉害。”
方夜把话头勾回掉楼的执师爷身上，看到慕容黎瞥了瞥自己，老实地住了嘴。
之前方夜那句“一切皆安”招来了执明，萧然这酒后登门猜测有同样效用。
次日清晨，按例换班，慕容黎留在家中，早起在院中练剑，听得庚辰来报。
“公子，府衙执师爷来访。”
慕容黎收了剑，用手巾擦擦汗。
“请他进来。”
执明大步流星走进院子，拱手深鞠一躬，行了个大礼。
“不才执明，给总捕头赔罪，酒后失态，出言无状，深感抱歉。”
说着说着，竟还要下跪。
慕容黎赶忙扶住执明，他的手碰到执明衣袖，觉得触感有异，湿漉漉的。他仔细打量，发现执明仍然穿着昨夜那套缁衣，只因是深黑，乍看不出挂着水珠，从衣服上挪开眼，再看回执明这个人，发梢微湿，额上冒汗。
“执师爷这是……”
“被府台老爷泼了一盆水醒酒，赶来拜访，来不及换衣服，罪上加罪，容我回府一趟，再来赔罪。”
执明诚恳作揖，又要匆匆离开。
慕容黎失笑，这翁知府真是拿执明当子侄看待，泼水之举看似不逊，却藏着恨铁不成钢的良苦用心，不是亲近之人，断然不会如此对待。
他有感于执明这番慌乱之中透出的赤诚之心，拉住执明的衣袖。
“酒后之言当不得真，师爷不必过于在意。天光大亮，你这样回府，只怕昨夜醉酒之名不传，今晨容止不佳的事就远扬了。”
“不打紧，我不在乎这些名声。”
“初春天凉，若是风邪侵体，府台届时上任，刑名师爷卧病无法理事，我这个捕头就担待不起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执明犹豫不决。
慕容黎不待执明决断，让庚辰去取衣物。
“执师爷身量与我兄长相似，他在朝中为官，不在府中，若是不嫌弃，不妨沐浴后暂时换上家兄衣物。”
执明慌忙推辞。
慕容黎是真没想到昨夜这人有胆子调戏他，今天就怂兮兮成这样，留他在府中换洗倒像要了他的命。难道翁知府那盆水，真有这么大用处？
“你我是同僚，往后互相仰仗，当尽僚谊。我此举无他意，先生就不要推辞了。”
执明见拒绝不得，支吾着应下。
“总捕头不用叫什么师爷先生的，叫我执明就好。”
“好，执明，不过你也不必叫我总捕头……”
“听闻你未到公门任职时行走江湖，用的离字是离家去国辞亲远游之离？”
慕容黎怔了一怔。
“不错，你怎么得知？”
“我当初游历三府，前脚离开一府，后脚便听说来了位少年英雄，行侠仗义，复姓慕容，单名一个离。”
“看来你我那时无缘得见。”
“这下不是有缘了吗。”
慕容黎忖道，有缘是有缘，醉酒孽缘是哪门子缘。
不过他看执明这一番举止，心中早已不怪罪，反而起了亲近之意，毕竟他今后与这位师爷少不得要有公务往来，有个交情也不错。
慕容黎走神想着，执明突然问了一句。
“那我唤你做阿离可好？”
慕容黎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。
“好。”
应了这声好，慕容黎觉得自己仿佛答应了什么极庄重的请求，耳朵就像是被放进蒸笼里蒸了数个时辰，红得要滴血，他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在作怪。
抱着衣物过来的庚辰解了围。
慕容黎浑似神棍驱鬼，猛挥着手赶执明去沐浴更衣。
执明一脸莫名，庚辰一脸平静。
“执师爷请。”
执明满头雾水跟着去了。
慕容黎脑海里浮现出执明昨晚胡说八道的那两句诗，神思飘忽，彻底弃了剑，回书房翻卷宗，预备问执明几桩词讼案件。
翻阅片刻，庚辰走进书房，递了一张纸。
“煦少爷路见不平拔笔相助，替人写了诉词，因时下还在年假，府衙不开，让人送来府上，请公子代为转交。”
“他倒是会挑时候，刑名师爷就在咱们府上，你先放那，等会领执明来书房。”
“是。”
TBC
让萧然当一回师爷迷弟，让太傅把某个时空被泼过的水泼回去。不过，第一章调戏，第二章就在人府里沐浴换衣是不是太快了……
下章让执师爷和总捕头处理民事诉讼加强了解增进感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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